家是我们生活的中心。家是一个安全的港湾，是我们放学、下班和在街头度过艰难时光后可以去的地方。有人说，在家里，我们可以“做回自己”。当我们离开家时，我们变成了另一个人。只有当我们回到家时，我们才会摘下面具。

美国人类学家马修·德斯蒙德在《扫除门外》中的这段话完美地诠释了“家”对于现代个体的特殊意义——家是我们可以安心做自己的舒适区，也是与公共生活隔绝的绝对隐私区。

但上述“家”的含义并非古老，而是比较近代的文化产物，在17世纪以前的西方社会，“家”与血缘关系无关，家庭生活并不像文学艺术作品中描绘的那么安逸美好。

在新出版的《家的起源：西方住房五百年》一书中，作者朱迪思·弗兰德斯追溯了五百年来西方人对于“家”的文化变迁。

弗兰德斯指出，现代意义上的家庭和家庭生活概念既是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发展的结果，也是消费革命和技术创新变革的产物。在古罗马，“familia”（家庭）与血缘关系无关，而是所有权的意思。在中世纪北欧，“家庭”是指共同生活在一个房子里的成员，包括奴隶，但不包括户主本人。直到工业革命和核心家庭概念的出现，现代家庭模式和家庭生活安排才逐渐确立。

以下内容摘录自《家的起源：西洋民居五百年》第三章，经三联书店授权，已从原文中删除，小标题由编者自行选择。

《家的起源：西方居住五百年》，作者：朱迪思·弗兰德斯[英国]，李真译，三联书店出版，2020年9月。

原作者 | [英] Judith Flanders

摘录 | 王青

家居用品的演变：从实用物品到展示物品

1785年，威廉·考珀写了一首赞美家庭生活的诗，第一章名为《沙发》，第二章名为《冬日的夜晚》，开头是邮递员在街上送信的场景，然后很快将视野从漆黑的室外转移到室内温暖惬意的画面：

时机已到。

让炉火保持燃烧，拉上百叶窗。让窗帘落下，

靠在移动沙发上。水壶发出嘶嘶声，蒸汽升腾。

有杯子和玻璃杯，但是不能喝酒。

大家轮流举杯，

迎接静夜的到来。

在 18 世纪末，即便是这种普通的场景也被认为值得写诗。壁炉是其象征中心，通常还配有一些新式奢侈品：窗帘、沙发和瓷器（暗示“茶”）。

在后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上流社会住宅中的装饰性家具是主人及其家庭地位的展示，其目的在于炫耀而非实用。为上流社会服务的建筑师将家具视为整体设计的一部分，每件家具的摆放位置都经过精心挑选，以与建筑元素相呼应。设计动机的来源是室内的美学，而不是房间中人的行为或需求。空间与其中的家具融为一体。因此，常见的布局是在两扇窗户之间放置一张桌子，在走廊中放置一个小柜子，靠墙放置一把椅子等。所有物品都用于突出和衬托建筑结构的比例。

当然，从历史上看，除了上层阶级以外，所有人的家具都不是用来展示的，而是实用的，而且几乎总是被移动。即使是最富裕的家庭，家里也需要有很多实用的家具来满足房间的多种需求。英语单词“furniture”源于古高地德语，来自法语动词“to supply”或“to provide”；然而，在大多数其他欧洲语言中，“furniture”一词明确表示“移动的”。例如，法语“meubles”、意大利语“mobili”、葡萄牙语“mobiliário”、西班牙语“meubles”、德语“möbel”、荷兰语“meubilair”、挪威语和丹麦语“møbler”、瑞典语“möbler”、波兰语“meble”和俄语“meбeab”都与英语单词“mobile”一致。这种词源反映了“furniture”的真正含义。

许多家居用品都经历了类似的发展轨迹：从实用物品变成了昂贵的摆设。莎士比亚在《罗密欧与朱丽叶》（写于 1590 年代）中详细描述了卡普莱特家的仆人在晚餐后“整理房间”，换句话说，就是布置一个舞厅。他们“搬走凳子，搬走木板”，并“翻起桌子”，将其从腿上抬起并放在一边。直到 17 世纪后期，当一些庄严的住宅设有单独的餐厅时，不经常移动的沉重桌子才开始被使用。收入较高但房间不一定足够大的家庭很难接受单独餐厅的想法；社会下层阶级从未听说过这种时尚。笨重的单一用途家具不适合一室住宅，甚至不适合两室或三室住宅。 相反，人们继续使用便携式桌子，并根据不同的需要随时移动它们：全家人围坐在壁炉旁的桌子旁吃饭，吃完饭，就把桌子移到角落，以便取暖或在壁炉前睡觉。

如今我们认为不可或缺的家具在历史上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种奢侈品。直到 17 世纪末，很少有家庭拥有足够的椅子。在 Jan Steen 的《农民家庭的进餐时间》（1665 年）中，只有男主人坐着，其他人都站着吃饭。

当然，如果没有桌子，移动也是没有意义的。在中世纪，除了宫廷或大宅邸，大多数人都没有椅子。椅子被用来体现地位和权力，那些坐在那一两把可用椅子上的人无疑是特权阶层。座位类型是等级的标志：在路易十四统治时期，宫廷中地位最高的人坐在扶手椅上，下一级没有扶手，然后是凳子、长凳和折叠凳，等等。然而，那些能坐在凳子上的人并不被认为是宫廷社会的最低层，凡尔赛宫中的许多人没有资格坐在主人面前。

直到 17 世纪中后期，箱子和柜子都是主要的多功能家具。它们的主要用途当然是储存，但它们也用作座椅或餐桌，后来又用作床。箱子的用途最多，但和其他多功能物品一样，它们都不是完美的，甚至连基本的储存功能都有缺陷。在一个箱子的单一空间里，东西可以精心排列并分层存放。但要拿到下层，必须先把上层拿走，而且没有办法把东西整理好。事实上，取用和分类显然不是箱子制造者的初衷。1630 年，在博洛尼亚，一个小偷从同一个箱子里偷走了亚麻布和奶酪，这并不奇怪。

虽然数百年来的传统仍在延续，大多数箱子既可以作为储物箱，也可以作为座椅，但一场储物革命正在悄然进行，低地国家再次引领了这一潮流。箱子设计开始逐渐改进，每个变化似乎都很小，意义可能微不足道，但累积的改进最终彻底改变了人们储存物品的方式。

14 世纪末 15 世纪初，人们在深箱底部加了短腿，这样使用者就不必将箱子翻倒才能够到底部。但由于高度增加，箱子不再适合坐。起初，只有富裕家庭才会购买这种带腿的箱子，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凳子和长凳，不需要将箱盖用作座位。

箱子专门用来储藏看似一个缺点，但却为进一步的创新提供了可能。为了储藏尽可能多的东西，箱子可以做得又高又大，但因为是从顶部打开，它的高度受到限制，否则人们无法取放东西。16世纪出现了一种改进，将铰链从箱子顶部移到了侧面。这样，箱子的高度就可以大大增加，只要不高于人的视线即可。侧面打开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箱子里的东西，而不必打开上层才能看到下层。另一个重要的创新是在侧开的箱子里安装几层木板，模仿墙上的多层搁板，这样可以形成清晰的隔间，支撑储存的物品。经过这次改进，箱子不再是一个大箱子，而可以说已经演变成一个柜子。

和床、桌子一样，橱柜最初也是富人的奢侈品。一个箱子需要工匠大约两周的时间才能制作完成。雕花橱柜的价格是其两倍，而用珍贵木材制成的橱柜则价格可高达其六倍。17世纪后期，物价下跌，橱柜变得更加普遍。几乎每个荷兰中产阶级家庭都拥有至少两个橱柜。一个通常用于存放餐具，另一个用于存放床上用品和衣物，如衬衫、衣领、帽子和外套，以及金银器皿、圣经和祈祷书。橱柜的顶层陈列着瓷器、锡镴、代尔夫特陶器和银器。橱柜及其内容是主人地位的象征，尤其是如果它有装饰性的金属铰链或镶嵌艺术品。出于这个原因，橱柜总是被摆放在最前面的主房间。

彼得·德·霍赫（Pieter de Hooch），《在亚麻布衣橱里》（1663年）。

一首诗提醒一位荷兰新娘：“世界上所有最精美的东西……都藏在橱柜里”，但它们并非只属于她自己，而是“所有宾客的赞美之物”。这种炫耀风尚在英国并不流行。玛丽女王出生于英国，但从 15 岁起就住在荷兰，直到 27 岁回到英国继承王位。1720 年代，丹尼尔·笛福不赞同已故玛丽女王所采用的荷兰习俗，她认为“在橱柜里堆放瓷器”会导致“非常糟糕的奢侈”。

同一世纪，出现了另一种新型家具——抽屉柜。两个世纪以来，抽屉一直被教堂用来存放文件，但在家中却很少见，偶尔桌子下面会有一个抽屉，德国抽屉柜里也会有一两个抽屉，但也仅此而已。抽屉柜于 1692 年在凡尔赛宫首次亮相，这是第一件完全由抽屉制成的家具。法语中的“commode”一词意为“方便”。这种新型家具非常实用，很快就流行起来并投入批量生产。1730 年代，在布伦瑞克，带有玻璃面板的胡桃木柜子在朝臣的家中很流行。到 18 世纪末，巴黎超过一半的工薪阶层家庭至少拥有一个简单实用的抽屉柜。存储革命就这样圆满结束，正如一首荷兰诗歌教导我们的那样，“万物皆有其用，万物皆有其位。”

另一项创新——软垫家具，同样是法国的创意，它为家具设计带来了更深刻的变革。这种技术出现于17世纪，在法国上流社会中流行起来，并迅速传播到其他国家。我们知道，伦敦的白厅宫在17世纪下半叶至少有两把软垫椅子。到了17世纪末，椅子变得越来越舒适，座位上铺有软垫，靠背上塞满了马鬃毛。早期的软垫方法是直接钉在椅子的木头上，但后来采用了一种更复杂的工艺，先将软垫固定在支撑架上，然后悬挂在椅子的框架上。这样，软垫就被牢牢地固定住了，因为软垫覆盖了整个表面，可以填充更大的面积。支撑架还使得可以随意更换织物软垫套。椅子因此成为一种时尚的家具。

亚瑟·德维斯的《阿瑟顿夫妇》（1743 年）。富裕家庭的肖像悄悄改变了生活的现实，描绘的是理想景象而非现实存在；突出昂贵的消费品，省略不具吸引力的物品。

家具摆放方式的革命：从“靠墙摆放”到“摆在房间中央”

数百年来，每个房间的中央大多是空的。人们习惯将桌椅长凳等家具排成一排，靠墙摆放。需要时再将它们移到特定位置，用完后再靠墙放回。

进入18世纪后，人们逐渐意识到家具既是装饰性部件，也是实用性部件，因此传统的家具摆放方式变得过时。不拘小节的路易十五是这种新时尚的推动者。在他的宫廷中，家具布置的出发点不是让人们敬畏和惊叹，而是为了方便社交。具体做法是在一个房间里摆放几组桌椅，每组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社交区域。即使在没有人使用的时候，这种摆设也保持不变，让家具看起来就像在“自娱自乐”。随着布局重点的这种变化，椅子设计的理念也得到了扩展。它不仅是为了小房子的实用性，或是为了大宅邸的展示性，也是为了社交。既然是为了社交，就必须让人感到舒适：它们变得更宽，座位高度更接近地面，而且很柔软——这是最重要的因素。舒适开始成为人们所向往的。 这一时期的绘画真实地反映了这种变化，画中的许多人物懒洋洋地坐在扶手椅上，或悠闲地躺在躺椅上。软垫家具改变了人们使用家具的方式，进而推动了设计创新，进而影响了行为。从这个意义上讲，鼓励社交的家具变得与允许人们炫耀的家具同样重要。

沙发是第一款从头开始为社交和舒适而设计的座椅，它推动了这一演变。沙发的本质是柔软且可同时容纳两三个人，不再意味着彰显某种权威。1743 年，时尚大师 Horace Walpole 在一封信中随口说道：“我感觉不像坐在沙发上那么舒服”，收信人打趣道：“Horace 不知道沙发是什么，但他很快就会知道的。” 18 世纪下半叶，软垫技术和软垫家具广受欢迎，与此同时，家庭拥有的椅子数量急剧增加，这绝非巧合。

引人注目的是，从 18 世纪末开始，椅子短缺的状况完全改变了，人们的家里摆满了椅子。很难想象它们被摆放在何处或用于什么用途。17 世纪，巴特西的一位外科医生拥有一对漂亮的绿色和金色窗帘、一面镜子、几张桌子、一张棉地毯和两张皮地毯，以及一把“沙发椅”和一把“大椅子”；然而，在这所时髦的房子里，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坐在凳子上。到 1774 年，汉堡的一位商人家里有 18 把山毛榉木椅子，全部都铺上了软垫，根据装饰特点分成三组，每组六把。1877 年，漫画家林利·桑伯恩在他位于伦敦的家中有 66 把椅子，其中主卧室里有 10 把。富人不仅有很多多余的椅子，而且他们经常成套购买，这是为了时尚而不是为了实用。 购买成套家具曾经是宫廷和最高阶层的专属行为，但现在已逐渐成为中产阶级的一种习惯。

漫画家林利·桑伯恩 (Linley Sambourne) 在伦敦的家。

尽管传统的靠墙家具摆放方式已经过时，但直到 19 世纪 40 年代或以后，除了国王之外，大多数法国人仍然沿用这种摆放方式，无论这种摆放方式多么时髦。这种非正式的家具摆放方式受到浪漫主义运动的影响，从英国传播开来，浪漫主义运动崇尚风景如画的自然，偏爱不对称，而不是古典秩序。

最初，英国富裕中产阶级家庭的客厅里，有一种倾向，就是把家具摆放在固定的舒适或实用的位置——壁炉边、窗户下面、门口，或者房间中央作为谈话区。然而，要让更多的人彻底改变这个百年老习惯，还需要更长的时间。一位外国游客讽刺地说：“这样的布置让房间看起来像家具店。”

如今，沉默的组合家具象征着一个充满社交互动和交谈的房间，但当时欧洲大陆上有人认为，英国人不拘小节的家具组合或许是出于社交生活的需要。法国人和德国人戏称“沉默”为“英式交谈”。一篇日记解释道，“按照英国人的品味，外国的社交场合往往看起来很正式，因为人们不会分散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然而，外国人并不觉得特别拘束……如果他们想和房间另一边的任何人交谈，他们毫无顾忌地越过中心的空地”；英国人则相反，“天生缺乏社交技巧，所以需要（用家具组合）来弥补”。

这种新的、更随意的摆放家具的方式逐渐被所有社会阶层所接受。几十年后，旧的方式成为一种稳重的标志。1861 年，一位妇女抱怨说，她丈夫家里的家具“太死板、太正式……你总是觉得（严格的秩序）如果有人移动了一把椅子，它稍后就会大步回到角落里的位置。”

家居购买狂潮：房屋美观整洁关乎主人社会地位

当家具从墙壁移到房间中央时，小型轻便的家具便开始流行。它们不仅划分了房间不同部分的用途，而且有助于营造一种新的、休闲的气氛。例如，在椅子或沙发旁边放置一张小桌子，用来放置书籍或茶杯；或将一张小桌子靠在主房间的门上，上面放上烛台，晚上去卧室时可以方便地拿到；缝纫桌总是根据需要移动，并放在光线最好的地方；卧室里的梳妆台和小型的女性书桌也很实用。（大型书桌历来是男性的专属。）在英国和德国的大部分地区，直到19世纪才出现床头柜。在这之前，它一般放在床头，放置经常需要的小物品。

在工业革命之前的几个世纪里，不同阶层拥有的家具数量相差不大，主要的区别在于质量。以下是 13 世纪一位英国绅士家中财产的详细清单：“一张漂亮的桌子、干净的桌布、蕾丝毛巾、高脚架（用于炉子）、厚支架、引火用的火把、木柴、吧台、长凳、凳子、扶手椅、木制相框、折叠椅、被子、靠垫、椅子坐垫。”农民和贵族之间的经济状况和社会地位差别很大，但富裕的农民也拥有类似的物品：一张桌子、至少一张凳子、一两个盒子、锅碗瓢盆、勺子、饮水器皿、炊具、毛巾和床上用品。上流社会的家具是用稀有而昂贵的材料制成的。17 世纪，一位贵妇写信给她的丈夫，讨论购买一些日常必需品。 她根据材质将物品分为“土制”（陶器）或“木制”两类，但提到瓷器时，她特别标注了每件物品的功能：“茶具和茶碟”、“糖罐”和“咖啡壶”。

约瑟夫·凡·阿肯的《感恩祈祷》（1720 年）。一个世纪后，在我们看来，这似乎是一幅简单的画面，实际上是一个富裕的家，里面陈列着纺织品、陶器、锡器和椅子。

女人一定明白了法国哲学家狄德罗 1772 年的连环画《怀念旧睡衣》的寓意。该漫画以悲喜剧的形式讽刺了时尚的弊端：主人公扔掉旧睡衣，买了一件迷人的红色睡衣；但穿上新睡衣后，他发现旧桌子与之相比太破旧，于是又买了一张新的；桌子上方悬挂的画又显得过时了……如此反复，直到藤椅换成了摩洛哥皮椅，松木书柜换成了镶嵌精美的书柜，素色布艺地毯换成了法国著名品牌 Savonnari 的法国羊毛地毯。最后，他终于从梦中醒来，后悔自己“贪图高级时装……挥霍了父亲所有的积蓄”，开始抵制“追求奢华的致命诱惑”。 因为每当你获得一个新事物时，它就会引发拥有另一个新事物的欲望，而人类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人们的购买狂潮达到了顶峰，引发了一系列的社会动荡。17世纪，英国和荷兰为争夺世界市场的主导地位而打了一轮又一轮的战争。然而，这个时代揭示的伟大发现是，贸易的扩大是无限的，因为欲望的扩大是无限的。未满足的欲望不断寻求满足，而满足的欲望又产生新的需要，这些需要又必须得到满足。由于贸易的扩大，过去的奢侈品变得更便宜、更容易获得。曾经只有富人和贵族才能享用的东西被打开了，迅速进入了中产阶级家庭的日常生活。大众消费进一步导致价格下降。很多商品并不是日常生活的必需品，而是可以让生活更舒适、更愉快的享乐物品。

随着新商品的激增，买得起这些商品的人越来越多。最重要的是，新商品可以用来显示财富，这意味着仅凭出身已不足以确保一个人的社会地位。约瑟夫·卡贝尔出生于弗吉尼亚一个名门望族，后来嫁入其中。但在 18 世纪 80 年代，一位朋友建议他，为了保持他通过出身获得的社会地位，“你应该有一个家……否则你在社会上就没有真正的分量或影响力。”当然，“家”必须有家具；否则它就只是一所房子。此外，卡贝尔不仅可以购买家具，还可以向特定圈子展示漂亮的家具和整个室内装饰，以保持必要的社会声望。

玛丽·埃伦·贝斯特 (Mary Ellen Best) 绘制的约克郡达芬夫人的餐厅。这间餐厅配有两个卷帘和一个绿色绒布窗帘，可保证私密性，而两侧的精致窗帘仅起到装饰作用。

到了19世纪初，一位到英国的游客观察到，类似的变化不仅反映在上层阶级：“社会风气鼓励人们追求奢侈……小店主的住宅就如公爵的宫殿一样富丽堂皇。装饰精美的住宅、精美的家具、盘子……数不清的餐具……很难称之为真正的待客之道，而只是炫耀财富而已。”“公开展示”成为住宅的基本属性。私人领域的公开展示被认为与一个人的道德水平有关。住宅的美观和整洁反映了主人的良好品格。伊曼纽尔·康德认为，“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人不会装饰或打扫自己的住宅，即使是为了妻子和孩子……只有在他想向陌生人显示自己的优越性时才会这样做。”维护私人住宅的动机本质上是为了维护主人的公众形象。

愉悦的艺术：品味与舒适成为购买家具的核心驱动力

爱国主义、工业发展、对社会地位和时尚的渴望都​​有助于商品的传播，但另一个不太可衡量的因素——舒适度，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过去，奢侈品或昂贵的商品受到富人的青睐；在新的商品市场中，品味和舒适度都名列前茅，两者都可以无限复制。“舒适”是一个灵活的词，有很多方法可以获得它。有些舒适可以直接购买，例如新房子或室内装饰；有些舒适可以通过新技术实现，例如在房间里安装更先进的供暖和照明。在 19 世纪，特别是在美国（与欧洲相比，劳动力成本仍然很高），发明了大量节省劳动力的设备，尤其是用于厨房：土豆削皮器和捣碎机、葡萄去籽机、咖啡研磨机、樱桃去核器、苹果去核器、绞肉机、打蛋器等等。这些技术使烹饪变得更容易，甚至成为一门令人愉悦的艺术。

优雅的读者（1812 年），作者：Georg Friedrich Kersting。新款 Argento 灯具有独特的底座，展示了照明技术的进步，同时也营造了家中的宁静氛围。

然而，即使标准化的住房和室内设计越来越普及，新技术也提供了舒适和便利，但仍被某些寻求保持传统地位展示方式的社会阶层所拒绝。例如，在 19 世纪的英国，新的供暖技术很容易采用，新改进的 Rumford 炉燃烧效率高，以更低的成本产生更多的热量。

然而，上层阶级仍在使用老式、效率较低的明火炉，因为他们家里有很多壁炉，还有仆人负责清洁和照管壁炉，所以他们不觉得有必要升级。中产阶级中的一些人为了效仿上层阶级的品味，也拒绝接受新技术带来的舒适，宁愿坐在寒冷的客厅里。照明技术的采用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有仆人照管蜡烛和油灯，富裕家庭可以选择不安装又臭又脏的煤气灯。因此，不采用新技术的家庭被认为地位较高。

1857年，安东尼·特罗洛普在小说中描写了一个无可救药的庸俗人物，他的万恶之源就是在家中装煤气。客厅的陈设是追求虚荣心的另一个例子。豪宅里的富人自然有条件把一间或几间房间闲置，中产阶级也效仿，常常把客厅当作门面，只用于招待客人和节日，甚至不惜牺牲日常生活的方便和舒适。同样，客厅家具的设计也不是出于舒适性的考虑，而是为了让人欣赏，所以常常模仿法国宫廷建筑中的家具样式，只是规格较小。

至少在理论上，私人住宅中浮夸的客厅一方面源自法国宫廷，另一方面也吸收了商业空间尤其是酒店的装饰设计。19世纪下半叶，世博会盛行，各种样板房亮相，让资金有限的人“看到新时尚阶层的家居环境”。最初，新家居装饰的推广是通过雕刻模型。当照片可以廉价印刷时，杂志成为传播家庭观念和理想家居的主要手段。

《理想家居》杂志于1909年在美国发行，1919年在英国发行。1876年，英国杂志《世界》刊登了一系列“名人住宅”，刊登了首相本杰明·迪斯雷利、发起邮政改革的罗兰·希尔爵士、哲学家托马斯·卡莱尔、性格古怪的侦探小说家威尔基·柯林斯、桂冠诗人丁尼生等名人的传记。刊登传记对杂志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现在杂志上出现了名人住宅居住环境的照片，相当于20世纪流行的“雅致家居”照片。于是，上个时代的浮华风格被重新演绎，将商业场所和名人住宅的元素结合起来，形成理想的上流社会客厅设计。 普通百姓只能羡慕名人的住宅，但没有人怀疑它们所体现的社会价值：豪华的帷幔、钢琴、摆满装饰品的壁炉架、锦缎、丝绸、天鹅绒或绣花织物，以及精心搭配的“套”家具。

在英国，工艺美术运动的建筑师强调让人联想到过去的理想家园的元素，例如查尔斯·沃伊西 (Charles Voysey) 于 1908 年为特纳先生设计的房子。

客厅装饰的宗旨之一是以偶数为单位的家具，以对称性地放置，而不是每个家具的倍数：六把椅子是最常见的，尽管有两个扶手，如果允许使用桌子，则在范围内使用了两个臂，而是buffere for in fore，从对富人来说极为昂贵，到其他所有人的温和。

在1897年，您可以在美国以$ 18.50的价格购买三件式家具，但无论是昂贵的还是负担得起的，这些家具的设计是不切实际的。 。

原始作者| [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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